2016年1月3日

09.09 瞳孔


当巴士的门敞开的那一刻,少女的眼睛已经死了。她的瞳孔,被一层绝望的深灰色覆盖着。视线投射的尽头看似遥远,但只要瞥一眼的人们都能知道,她在凝视的只有短浅的绝望。
如果绝望可以藉由过去的记忆而生成,那希望呢?
是什么能让一个尚未成年的人,凝视如此厚重的悲伤?她是否因为正处于年少时期不懂得付出因而错失了真正赋予自己关爱的人,她是否瞧见了所有过去的美好幻想都被推落现实的悬崖下的瞬间,抑或她已目睹了生命的烛火意外地被一阵微风轻易地扑灭。或说,她连对自己的懊悔都失去了办法,终日徘徊在不断回旋的思绪中。
究竟,我这一生能了解多少?
多少在身边的人,在不自觉间早已化为了头顶上微光渗透的大树,街边被吹落的枯黄树叶,无人怜惜的野花,随风飘去的花蕊。当大树在风中摇曳时经受寒冷,树叶陪伴着时间慢慢老去,野花抬起头却无人理睬,花蕊枯萎后被风悄悄拐走的之前,我们的思绪是否曾经为它们稍作停留?
但是,谁能为谁停下脚步?
一个眼神,一句话,或是一个动作。若这一切能够擦拭少女眼上那一层灰色,或能让她的视线再度扬起并投射到远方的话,究竟现在的每一瞬间在时钟上刻画的当儿,有多少的可能性都已在倾泻般地流逝。又有多少的意义,会在被一片片脑海里扼杀后,在一个个放弃的念头上,一日日地萎缩干枯后飞逝在更庞大却虚无的空间里?
究竟你的思虑,能否在这片冻结的湖水中掀起涟漪?
途经,遗漏,忘却,风化。这若已成了自然的定律,那它早已超越了生老病死的苦痛,并像是一颗细微的恶性肿瘤在最重要的事物的中心,已经开始流淌着腥臭的血液。我想,总是因为如此病态的正常,而让少女带着死去的双眼不自觉地活着。是怠慢与偏见,将她一次次往深不见底的地方推落。
是否他们仍旧对妳捂住双耳,谁都无从得知。
妳就像是接受了自己应遵循的命运般,走下了巴士,离开了所有人。我瞧见了门口外街边一朵黄色的野花,在途经汽车的车烟中不断摇曳。一瞬间,它高傲地抬起了头,就在车门关上时瞥了我们一眼。
我想起刚刚离开的妳的瞳孔,想象着在那上头也开出了一朵漂亮的黄花。
许赫予 - 二零一五年九月九日晚上十点零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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