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22日

<囚>


在同一個地方等待,
我們都習慣了在同一個地方等待。
即使認為已經踏出了第一步,
回頭一看景色仍熟悉依舊。
不需一個小時我們就能逃離家園,
不需一個轉身我們就能拭去過往。
一個方便的年代造就了無數的偽裝,
卻讓一顆心得被懸掛高空無法降落。
不需努力所以不停地期待,
有誰能劃破夜晚乘著金色馬車來守衛。
我的城堡我的圍牆我的裏外,
被無數的言語逼迫著無法敞開的城門。
我想朝著不曾見過的光線一路奔跑,
不需為迎頭而來的黑夜而變得膽怯。
摧毀那座城堡裡守護了這顆心後聳立的尖塔,
不再讓它捍衛一切的空無與頑疾。
所以,我還在同一個地方等待,
等待下一個清晨下一段祈禱。
言語道斷的圍牆之間充滿了幻想,
無法敞開的城門摒除了每一道光。

關於貝拉塔爾的電影

若按照年份觀賞匈牙利導演貝拉塔爾的作品,真的能夠感受與目睹一部作品是如何經歷多次的試驗,才能從商業電影的俗套升華至藝術殿堂的過程。
在他的出道作『家庭公寓』至『秋天年鑒』中,導演選擇紀實的方式完成這四部彩色電影,並且采用非專業演員進行拍攝。初期的彩色電影,每一部作品的演員都說著大量的,甚至讓觀眾感到呱噪的臺詞。但隨著作品逐漸成熟,導演逐漸減少了演員的臺詞,並讓空白與沈默穿插於影片中。
到了第五部作品『詛咒』裏,他放棄了作品中所有的色彩,開始采用黑白色調來拍攝,並讓演員們說起深奧且充滿暗喻的臺詞。沈寂六年後,他發表了片長七個半小時的電影『撒旦的探戈』。在這部電影中,他開始使用長鏡頭突顯個人特色,並開始讓觀眾能夠在沈默,黑白,與漫長的時間中尋思他所想表達的藝術與觀點。
在第七部作品『鯨魚馬戲團』中,他選擇以音樂填補部分長鏡頭裏影片沈默的時間,並讓演員的臺詞變得更精簡。之後,在第九部作品『來自倫敦的男人』裏,他將大量的長鏡頭貫穿整部作品,但再度放棄使用背景音樂。而最後一部作品『都靈之馬』中,他只寫下了八分鐘的電影對白,剩下的就讓長鏡頭,黑白畫面,短暫的背景音樂,與沈默來交代。在拍攝了這部作品後,導演正式宣布引退,並說這部作品已經完美地表達了一切。
以黑白替代色彩,配樂替代臺詞,沈默替代喧鬧。貝拉塔爾在去蕪存箐的實驗過程中,終於在最後找到了其人生中與他人聯系最確切的表現方式。
作品:
1977年:《家庭公寓》 (Családi tűzfészek / Family Nest)
1981年:《局外人》 (Szabadgyalog / The Outsider)
1982年:《積木人生》 (Panelkapcsolat / The Prefab People)
1984年:《秋天年鑑》 {Őszi almanach]] / Almanac of Fall)
1988年:《詛咒》 (Kárhozat / Damnation)
1994年:《撒旦探戈》 (Sátántangó)
2000年:《鯨魚馬戲團》(Werckmeister harmóniák / Werckmeister Harmonies)
2004年:《歐洲二十五面體》(Visions of Europe) (短片)
2007年:《倫敦的男人》 (A londoni férfi / The Man from London)
2011年:《都靈之馬》(A torinói ló / The Turin Horse)
雖然部分作品很難理解,但很推薦依照發表年份觀賞他的作品。

『有干貝的童年』


小時候家裡不遠商場外,
有個沒名字而不起眼的炸雞腿小檔口,
油油的玻璃櫃子裡,
放著幾串炸好等待客人點上名後,
再次下油鍋的幾樣食物。
通常,這類型的擋口會出現在很多商場外。
除了金香可口的雞腿外,還有可怕的雞尾巴,
酒樓內才會登場的螃蟹肉(蟹柳),
毫不起眼的平民代表,魚丸。
有天,突然發現竹串上有三顆金黃色的小圓盤,
加入了這些平民小吃的行列裡頭,
讓人無法忽視它們的存在。
手指不禁直線地指向它問到,
「這個是什麼?」
老闆娘笑著說,
「這是干貝。一串兩塊錢。」
於是心裡不禁大呼,
「哇,兩塊錢比起隔壁的雞腿貴了五毛錢!」。
接著說道,「我要一串。」,
「好」,老闆娘把一串干貝放進了油鍋裡,
吱吱響地油炸了起來。
回家的路上,一直想起今天學的單詞「干貝」。
扁扁的,珍貴的,讓人心疼卻感覺特別的價錢,
拿出在塑膠紙袋內的它,
咬了一口後,濃濃的海鮮味在口裡纏繞。
白色的干貝肉,一絲絲的,香香地,冒著白煙。
幾天後,檔口,老闆娘,和干貝都不見了。
外面的雨下著,此後我不曾再看見干貝的身影。
那麼多年以後,我都沒有刻意去找尋,
卻在住家附近的超市瞧見了它們。
它們像是跨越了那麼多個雨天,那個玻璃廚櫃,
被安靜地放在離我不遠的,冷冷的冰箱裡,
仔細一瞧,後面寫著各種食品添加劑,
不知名的魚肉,人工色素,
英語名稱還將它裹上了廉價的麵包屑。
唉,但是谁又在意呢?
它永遠都是小時候的那個深深的大海裡,
很難才尋獲的䂜壳內的,白色干貝。
現在為了表示它的品味,
還多了英語名,叫Scallop,多好。

「逝」


隨風搖曳,忘記了名字。
一朵花,還是別再想起太多。
時間,是個魔法師。
讓你绽開,也能把你變消失。
樹葉間,戲鬧的陽光。
摘下後,只懂得失去緃跡。
不曉得的你,滿懷的期待。
想說抱歉,讓你活在這滿是祈禱的地方。
失去你,世界後來更堅強地活着。
因為是你,讓他只能如此選擇。

《心》


以怀疑的利器
挖掘石头内暗藏的光束
知识沦为伤害他人的武器后
智慧迷失方向
尝试抓住
一切冒着被风化的危机的事物
靠近与距离或孤单与结合
都失去探求的意义
面对无法扭转的结局
悄悄睁开双眼
伤心的事情
不再能以伤心的方式表达
偶尔尝试模糊
梦与现实的平行界限
让心中的野兽沉默
却不去否定其存在
腐蚀了辉煌的城市
却富饶了荒凉的村庄
平定了混淆的战火
却烧灼了纯粹的人心
究竟这未被揭开的底牌下
藏着什么答案
让人们蒙蔽了他人的双眼后
还得欺瞒自己

【死狗】


不能實現的夢,
是被車撞死的野狗。
風吹雨打,
尸水橫流。
在路旁膨脹后,
不久就癟扁了。
塌陷了,
風乾了。
留下痕跡,
伴隨笑聲。

「生」(修正版)


因为曾经告诉自己生活是平凡的
所以只好等待剩余的一切往下沉陷
但若即使扎根后仍无法盛开的话
那宁可选择在最美丽的日子下枯萎
思绪缠绕的树荫下未沉眠的梦持续摇晃
逐渐褪色的日子伴随着它们开始动摇
选择奔跑在黑白交错的日常里找寻色彩
不如用文字将每一件事物都变得鲜明
试图不让诗人与幻想家的影子在现实里消失
以让自由能不需再寻找任何地方抵达
诚如了解光芒的存在的我也知道黑暗的必要
但没有任何人应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

【書本的世界】


‘你是否已經獲得了世界?’,這一句話,是被彩色噴漆笨拙地寫在墻上的塗鴉。墻壁的位置,在人們往來的,通向最繁華街道的,十字路口的小路旁;後頭的不遠處有年輕人們晚上集聚的,色彩艷俗的廉價酒吧。它仿佛在訊問著,或説是提醒著,每一個經過的人,是否已經是時候,該看看後頭走過來的脚步。
循著後頭的路,我抵達了中學時期第一次出國時到訪的書店。那是一個很小的島國,夾著我所居住的國家的中間。因爲土地面積小,所以即使世界地圖再大,它都還是像顆泡過水的豆子,再努力都膨脹不了多少。若想環繞整間書店,需要走好一大圈。最好的辦法還是和朋友約好時間,再到哪一個區集合。書店裏頭有共有中文,英文,和日文書籍。每一種語言都是一顆大樹,在書店裏頭被分割成各個根部的有,文學,科學,化學,生物學,人類學等。
對於當時的我來説,這裏就像是個從現實世界上建構出來的想象空間。書店的位置位於購物廣場的最頂端,也難免讓當時的我產生這種幻覺。我走到了日文區翻開一本本小巧的書,這才發現每一本書的味道,都和自己所熟悉的中文書籍有所差異。在日文區的客人,好多都穿著黑色的西裝,打上領帶配上黑色的皮質手提包。然後在一本本窄小的書櫃裏抽出幾本書本,放進了手上了籃子里。
除了部分書籍外,大部分的書本都被包上了薄薄的塑料套子讓顧客沒辦法翻閲。此外,這間書店的每一本書不僅定價高昂,而且因爲書架都是直達靠近屋頂的高度,所以每個黑色的書架都有個黑色的,可以左右移動的小梯子,讓客人或店員方便取得上頭的書本。不論是燈光照明的設計,店内播放的輕柔的古典音樂,或是每個語言區所散發出的不同的味道,都被當時的我深深地刻畫在記憶裏。在那之后,我總是記得在那自己無法理解的語言的各個區内站著翻閲書本後,到櫃檯排隊等待付款的上班族。我想當時年少不懂事的我,看著這些穿梭在各種語言選購書本的人們,仿佛不小心瞧見了未來最想遇見的自己。
接下來的日子,只要一有機會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我都會選擇書店裏頭去瞧瞧。書本定價的差異之大,每次都讓當時和現在的我感到困擾。在一個經濟好的地方,愛書的人能找到更多有閲讀價值,而且負擔得起的書。在每個周末,還能看到一家人都到書店裏頭選書,並因爲選好的書本和店員所喜好的書本一致,而讓雙方仿佛遇見好朋友般興奮的,真實快樂的表情浮現在兩個人的臉上。每一本書本的價格,都比在外頭吃一餐簡單的料理來得便宜,所以人們在選購完書本后都回到二樓的咖啡舘裏坐著翻閲剛買好的,或是附近的書架上的書本。而身爲外來人的自己,則能體會到這一切在眼前發生的美好,並不會把自己當成裏頭的角色,一次又一次地,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安排上演。
終於,當時間在之後讓陌生的語言變得熟悉,再曾幾何時讓自己穿上當年眼裏的西裝,到書店裏選購書本的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那一個當年想遇見的自己。當過去現實變得最艱難的時候,這些書本曾經把我帶到暗夜的小路上,追隨著主角逃離危險;在停滯的時候,把我帶到了太空去和主角經歷不可思議的幻想。它們不斷地帶著我穿越時間和空間,現實與虛構;我則帶著他們不斷地穿越四季和國家,情緒與幻想。
所以每當回到住處,看著自己挑選後放在身邊待讀的書本,看著他們曾經承載的稚拙的幻想慢慢地隨著時間,從空中緩緩飄落地面化爲一顆顆等待著自己,去耗費最寶貴的時間才能解讀的文字的時候,多讀一本以現實中自由的代幣換取回來的書本,我都仿佛看見自己的世界正在被慢慢地建構起來。轉過身來,我回到了十字路口的小路旁,再次看著‘你是否已經獲得了世界?’的這句話。我想說,答案是肯定的:‘我已經獲得了世界,雖然我只能透過各種形容與暗喻來標示它所在的位置。’然後,今天我還得朝著繁華的街頭,尋找下一本期待著與自己相遇的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