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31日

18.04 航海

清晨到来的时候,一束束的阳光透过黄色的布帘,把房间里的黑暗分隔了开来。我睁开了双眼,却让感觉继续随着光线中漂浮的尘埃一起浮浮沉沉。盖在身上的被子,有外头新长的树梢和嫩绿的叶子印下的黑色影子在舞动,就像是仍在哀伤地为昨天的我而哭泣。间接地让我感觉到在那棺木里头的呼吸。那一吸一吐的节奏,间隔,温度,全都开始覆盖在这片清晨中。

我凝望过去那些年少时无谓的哀愁和感伤,在空中不断地用力鼓舞后筋疲力尽地一个个落下;我听着那些从前看似永恒的观念和信念在一声声的鸟鸣间出现后又消失。然后,我开始思考着所有现在仍被框架在固定概念与自身言语限制的感觉。框架外头是哥伦布还没开始找寻的大陆,遥望无际的大海。我记得自己曾经一个人选择航行在那海上,手上没有指南针,但我却得独自学会如何掌舵。

我在航行中遇见了很久以前自认纯真的自己,他说“靠着你的感觉,带你去你想到的地方。听着你心里的声音,它会带你去你该到达的目的地”。我选择不听他的,因为他脸上的惆怅和悲伤说着,这些话并无法让我随意切换航行的方向。所以我经过了他,微笑地和他挥了挥手,他却生气地认为我不可理喻,傲慢而清高。然后过了漫漫的长夜,当阳光再次升起的时候,我遇见了稍微长大了的自己,他说“加油!只要努力就能解决一切难题,只要有一颗相信的心”。但这次我却又选择不听从建议,因为他的语气间透露的疲惫,早已经让他的鼓励听起来异常地讽刺。我礼貌地对他点了点头拒绝他的建议,他却皱了一张脸说出了仿佛受了委屈的再见。

接着,我还是得自己面对这漫长而寒冷的夜晚。海上的风浪变得越来越大,我的这艘船也慢慢地增加了摇晃的次数和幅度。再过了一个夜晚后的早晨,在船的对面,我遇见了另一个从前的自己。他没有选择靠近我的船,但只是对着我看似害羞地远远地挥着手,不知所措地同时看着散落在船板上一整地想说的话。然后,默默地将手指指向自己的前方。但当他看见我仍然带着疑问的眼神望着他的时候,他选择带着接近寂寞的礼貌性的微笑,慢慢远去。当天晚上我尝试看着黑夜上镶钻着的星星去找寻他当时想说的话,换来的却还是一阵沉默。

终于,在又另一个清晨到临,海上的波浪也开始变得沉稳的时候,我拉开外头的窗,把头伸出窗外。我才发现自己仍然无法看见任何的岛屿,而且这漫长的航行仿佛一直在进行却又一直停留在原地。我唯一掌握的船舵和方向,在那一瞬间都失去了所有的意义。但唯一能确认的是,外头海水的深蓝,天空的蔚蓝,水波的荡漾,海鸟不时的长鸣,还有日夜的交替,季节的寒暖。

在接下来的航行中,我开始失去了固有的语言,也失去了对所有自我创造的固定概念的彻底信任,慢慢地就连怀疑也开始变得清澈。终于夜晚又再次地覆盖在上头,让海水也变得晦暗无光。现在的我还在回忆着这段航海的旅程,陪着海水不晕不眩地浮浮沉沉。我扬起身子,望了望窗外。有空气感觉轻盈的春天和绿叶,变得刺眼的阳光,还有下方随着海水波动的旋律。我看不见了框架,却仍感觉到无时无刻的流动。我开始设想,自己一直存在着的地方,或许就是无法掌舵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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